船舶小屋

【冴凛】甜蜜的房间

时间点在原作之前

预警:underage


海浪拍打堤坝的沙沙声回荡在澄净的秋空下,洁白的海鸟在同色的流云间翩然穿行,间或发出一两声悠长的啼鸣。日影西斜,沿着海岸线描绘的蜿蜒坡道上,橘红色的夕晖涂下一大一小两个稚嫩的影子。

“凛,今天为什么在学校里跟人打架?”

小一点的男孩约莫七八岁的模样,一双绿松石般的眼睛怯怯地藏在小黄帽的阴影里,纤长的睫毛随左右躲闪的目光而轻颤,他局促地绞着圆白幼嫩的十指,支支吾吾不答话。

“凛?”

大一点的男孩仍平视着前方,声音却低沉了几分。他的制服领口随意敞开,帽子像西部牛仔一样歪斜地挂在颈后。

“今、今天在课堂上念了作文,‘我的哥哥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’,我是这么写的,但是下了课却被人嘲笑,他们说,谁不认识天才糸师冴,那家伙明明从来不笑,天天臭着一张冰块脸……当我回过神的时候,已经跟他们打起来了。”凛一鼓作气地说完,小巧的鼻尖微微发红,似乎仍沉浸在悲愤里。

“就为了这么点事?”冴终于偏过头看向弟弟,初现棱角的脸庞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。

“那些家伙根本就不了解哥哥!”凛愤愤地抬起没被牵住的那只手,挥舞了几下麻薯似的小拳头,突然意识到一旁哥哥投来的视线,慌忙红着脸把手缩到背后,“我讨厌……他们对哥哥说三道四……”

“好了好了,”冴停下脚步,转过身来面向弟弟,认真地摸了摸那颗既顽固又羞怯的小脑袋,“你想不想吃冰棒?”


凛,要记得露出笑容呀——妈妈经常对他这么说。

他隐约是明白的,因为哥哥从来不笑,总是对人爱理不理,所以,作为任性的天才的附属品,他必须成为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。

凛很顺从地接受了这件事,毕竟是为了他最喜欢的哥哥。更何况,当笑容从他清澈的绿眼睛漾起,慢慢拂过红润饱满的面颊,最终在两颗雪白的虎牙间绽放开来时,连周围的空气都会变得明媚,即使是哥哥那张冷若冰霜的脸,也仿佛被他的笑浸染得柔和起来。

凛好喜欢那样的哥哥,只为他而存在的、温柔的哥哥。


冴比凛大两岁,这是一个既不会令兄弟间产生隔阂、又能让哥哥教会弟弟许多事的年龄差。

糸师家的双亲都是上班族,凛从小就跟着哥哥,冴虽然性情桀骜,做事却和踢足球的风格一样细致沉稳,于是兄弟二人就这么平安无事地成长起来。冴的确教会了凛很多事,无论该教的还是不该教的,他是弟弟小小的宇宙里唯一主宰的恒星,散发的光芒照彻了凛那懵懂的世界。

凛读国小的头几年,父母只允许他一周吃一次冰棒,理由是怕他吃坏肚子。于是,在放学回家的沿海坡道上,凛常常和零用钱有限的哥哥共享一支冰棒。冰棒是最便宜的款式,香草牛奶口味,没有外壳或夹心,但也已经足够甜蜜。冴总是浅尝辄止地碰了碰,就将几乎完好的冰棒让给弟弟。后来,他干脆拆掉包装就直接递给凛,却被一双小手坚定地推了回来。

“不要,哥哥先吃。”

又被哥哥摸头了,凛开心得面颊飞红。其实哥哥吃过的冰棒更美味——他决定把这个秘密悄悄埋进心底。

冴不该教给凛的一件事是,如何完整地吃掉一支冰棒。

天气日渐炎热,冰棒总是吃不完一半就化了,乳白色的粘稠液体沾满了凛的嘴角,淌遍了他的双手,不停滴落在他的衣襟和滚烫的柏油路面上,男孩既焦急又狼狈,习惯性地去扯哥哥的衣角,黏糊糊的双手却被哥哥捧住了。

“不可以,凛,要清理干净才能碰。”

晚霞如融化的焦糖般暖融融甜丝丝地包裹着,冴静悄悄垂下被染成蜜色的眼眸,若有所思地盯着凛一片狼藉的掌心,忽然低下头将舌尖贴了上去。

“哥哥……?”

雪白的手掌把一小截游弋的嫣红衬得分外醒目,温热的软肉浸入冰凉的甜浆,表面颗粒不平的触感便愈发鲜明,在柔嫩的肌肤上描摹出战栗的轨迹。灵巧的舌尖一丝不苟地舔净了掌心,又不依不饶地多探出几分潜进指缝,干燥的唇瓣轻轻摩挲着无力并拢的手指,直至最后一滴甜腻的汁液被吸吮殆尽。

坡道下面似乎涨潮了,一层高过一层的海浪冲刷着无人踏足的沙地,将细小的沙粒卷进不可抵挡的漩涡里,男孩在潮声中无措地举着双手,像托起了一个轻盈虚幻的白日梦。

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,冴终于停下来,旖旎的蜜色从他的眼睛里退潮,与凛宛若镜像的碧色眸子若无其事地转向前方,他牵起弟弟重新变得洁净的手,再次踏上回家的路途。

后来凛总是反复梦见这个黄昏,有时是对那一幕栩栩如生的重现,有时则是荒诞不经的改编:粘稠的糖水像喷泉一样从他的指缝间汩汩冒出,垂下乳白色半透明的细丝,他还来不及藏起污浊的罪证,那脉动的泉眼就被哥哥含入口中,毫不留情地翻弄起来。

次数多了,身体渐渐起了令人惶惑的反应,他只能抱起枕头挡住自己,弯着腰一步一步挪进隔壁房间,带着哭腔叫醒了睡梦中的哥哥。

另一件冴不该教给凛的事是,如何抚平这份陌生的冲动。

这件事成了兄弟二人的秘密,埋藏在幽暗的夜色里、如香草牛奶冰棒般甜蜜、也和冰棒一样不能被父母知晓的秘密。

哥哥的触碰是温柔而克制的,但凛总是止不住喉咙里游丝般的呻吟,每当他难耐地发出声响,哥哥便会从后面惩戒似的咬他的耳垂。他尚未发育的身体被哥哥托在怀里,只有哥哥的手臂那么细的双腿向两侧张开,一边被哥哥从膝窝处握住抬起,另一边软软地歪倒在床上,伴随腰间的起伏不自觉地磨蹭着床单。被悉心爱抚的部位化为火种,乘着愈益高涨的律动点燃全身,白色的甜浆淋漓溅落,他像一颗糖果在哥哥的手中融化了。

冴从来没有解开过一颗衣扣,也不曾让凛碰过自己,仅仅是耐心而稍显疏离地,对弟弟那懵懂的欲望有求必应。有时凛会面对面跨坐在哥哥腿上,被迫将迷乱的丑态暴露给与自己极为相似的那双眼睛,它们冷静地嵌在夜色里,不带一丝情绪地观察着他,可是哥哥抚慰他的手却又那么炽热,不断在皮肤下激起令人颤栗的电流,世界仿佛被割裂成冰与火的两半,剧烈的反差让他既惶恐又难以自拔。

有时候,在欲潮冲刷的朦胧中,凛的眼前会蓦地浮现出学校里或球场上的哥哥,或是在白天普通地相处时,遽然回想起深夜里的秘事,恐慌和甜蜜填满了他的心,令他每天都过得如做梦般晕眩。凛不懂这种前所未有心情是什么,就像哥哥在他的怀里养了一只鸟,扑簌簌的羽毛刺得他发痒发痛,可是只要一见到主人,那只鸟便衔着他的心腾空而起,一刹那就飞到了云端。

凛的脾气显而易见地古怪起来。吃晚餐的时候,妈妈和往常一样要把他那份牛排切成小块,却被他一把夺走了手里的刀叉。男孩鼓着稚嫩的脸颊,端坐在哥哥对面,模仿着哥哥的样子,笨拙又费力地切着面前的牛排,刀叉不断在盘子里划出尖锐刺耳的噪音。爸爸妈妈面面相觑,哥哥却始终平静地注视着他。

他也不爱与同龄的朋友们玩耍了,山坡上的寻宝,隧道里的探险,扮演超级英雄和怪兽互相追逐,所有的一切忽然都变得那么幼稚且无聊。他看着跑来邀请自己的玩伴们,就像看着一群没有烦恼的傻瓜——这些人一定从未和别人共享过秘密吧,他们根本体会不到那种既罪恶又快乐的心情。他感觉自己的灵魂轻飘飘的,浮在半空中俯瞰着所有人,他很清楚自己和他们不一样,就算大家都认识糸师冴又如何,他已经用一种无人知晓的方式,把哥哥变成属于自己的宝物了。

两个孩子偷尝禁果的前提是谁也不懂事,但哥哥总是走在弟弟前面,于是在某一天夜里,毫无征兆地,冴的房间上了锁,紧闭的门犹如一记响亮的耳光,打得凛发昏发痛。

那一晚凛在被眼泪浸湿的枕头上辗转反侧,委屈和羞耻撕扯着他的心,令他彻夜无法入眠。第二天早晨,当他迫于妈妈的反复催促、红着眼睛来到餐厅时,却看见哥哥仍像平常那样坐在桌子对面,面无表情地端起装满果汁的玻璃杯,他的手指在冰凉的杯壁上印出水痕,它们不再是滚烫的了。

发酵了一整夜的苦闷终于膨胀成愤怒,凛连早餐都顾不上吃,抓起书包就冲出了家门。

他度过了迄今为止最漫长的一天。放学后,凛第一次没有等哥哥,而是独自跑到了学校附近的海边,那里有一处废弃的码头,散落着一些无人看管的破旧船只,常被孩子们用来捉迷藏和探险。凛随便找了一个钻进去,坐在尘埃蛛网遍布的船舱里,目不转睛地望着海岸上的坡道,一旦有人影接近,他就躲到舷窗下面,只露出一双眼睛窥探。夕阳渐渐把海面染成锈红,像极了哥哥头发的颜色,那只鸟又在他心里不安分地摆动起羽毛,让他越来越坐立不安。

他没来得及等到哥哥,却先等来了台风。

密集的雨点像子弹一样噼里啪啦地砸在甲板上,迫近的海潮声包围了黑暗狭小的船舱,仿佛随时会从任何方向铺天盖地袭来,把男孩和猛烈摇晃的小船一并吞没。凛踉踉跄跄地跑向舱门,却被门外劈落的一道闪电吓得跌坐在地,青紫交加的电光映在他的脸上,惨白的面颊滚落成串的泪水,他不知所措地啜泣起来,哥哥……

“凛!你在吗?”

被暴雨冲刷得模糊不清,但依稀传来了哥哥的声音。

凛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,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勇气,拼尽全力推开被狂风阻挡的舱门,手脚并用地爬上湿滑的甲板。铺天盖地的雨幕遮蔽了视野,他只能用小手卷成喇叭,朝各个方向急切地呼喊,哥哥,我在这里。

一只手用大到发痛的力气抓住了他,将他拉进一个同样被冷雨浸透的怀抱里。

镜像般的碧色眼眸近在咫尺,这是第一次,凛从这双总是冷冰冰的眼睛里,望见了那么多汹涌奔流的情绪,有焦急,有恐惧,有愤怒,有狂喜,有后怕,有愧疚……这样的哥哥一定从来没有人见过,哪怕就连哥哥本人,也绝对想象不到自己竟会露出如此狼狈的神色。

那一刻凛原谅了哥哥,他明白自己是被爱着的。

在冴说出任何责备或关切的话语之前,凛抢先一步紧紧搂住了他的脖颈。如冷雨般冰凉,却比雨滴更轻柔,一个潮湿而青涩的吻印在了冴的侧脸上。

从此凛开始加倍努力地踢足球,几乎将所有闲暇时光都投入到练习中,自深夜里的秘事中断后,足球成了他唯一得以贴近哥哥的途径。凛想,总有一天他要把哥哥赢回来,若是能在球场上证明自己,或许……或许有朝一日,哥哥会愿意再一次温柔地接纳他。

天赋的种子在决心和毅力的浇灌下抽芽生枝,向着身畔枝叶葳蕤的秀木拼命拔节成长,男孩性情里同兄长如出一辙的执拗与好强日益显露,但近乎自我苛待的训练方式也让伤痛更频繁地找上门来。冴的包里总是装着便携药箱,他帮凛处理伤口的手法越来越娴熟。夕阳西下的操场边,冴握住凛的一只脚踝,用酒精棉小心翼翼地擦去膝盖上混着沙土的血污,他的动作是那么专注,连自己的鼻息搔痒了对方的肌肤都未曾察觉。一轮红日在他的肩头缓缓沉没,迸流的霞光将他塑进临时的神龛里。凛用被夕照烘得发烫的视线勾描着哥哥的面影,他从未觉得一个人离他如此接近却又如此遥远,令他感到这样幸福却又这样酸楚。他的喉头发起苦来,仿佛有什么东西企图冲破禁锢,却终究还是颤抖地缩了回去。

冬去春来,时光荏苒,他们在球场上越来越默契,不断往家里搬回琳琅满目的奖杯,天才少年糸师冴的盛名,也逐渐变成了天才糸师兄弟。随着年岁渐长,那个赢回哥哥的幼稚念头慢慢被凛掩埋起来,在上面填上一层又一层的敬慕和友爱,直到它的余热不再灼痛他的心,直到他和哥哥变回一对从来没有任何秘密的普通兄弟。

——直到那一天。

那是一个柔和的春日薄暮,万物萌动的季节,行道旁的花香馥郁撩人,鸟鸣虫吟像隐藏身形的乐队,替羞赧的恋人们诉说衷曲。尽管恋爱感情暂时与凛无关,他的心还是因春色而变得柔软,然而这份轻柔的心情却在踏入家门的一刻分崩离析,书包从他僵直的手臂上滑落,掉在玄关处的一双女鞋旁。

那当然不是妈妈的鞋子。凛犹如被一排巨浪迎面砸中,因缺氧而昏眩的脑海里,一些被忽略的碎片迅速串联在一起:哥哥最近缩短了练习足球的时间,吃饭时总是心不在焉地摆弄手机,房间里偶尔传出打电话的声音……明明一直以来都形影不离,明明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,他竟浑然不觉哥哥被别人抢走了。

家里静悄悄的,离父母下班的时间还早,哥哥的房门紧闭着,经过时听不见任何声响。凛烦闷地把书包和外套甩在地上,陷进床里用枕头蒙住脸,可黑暗与寂静却让感官变得更加敏锐,他清楚地听见自己惶急的心跳和脉搏在躯体里共振,感受到自己躁热的呼吸灼痛了咽喉、太阳穴像要迸裂似的突突弹跳,隔壁正在发生的事仿佛迅速扩张的黑洞,用一种巨大而神秘的引力捕获了他,企图将他拖入无可挽救的深渊。他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啃噬脏腑的焦躁,翻箱倒柜找出一双厚到足以掩去足音的冬袜,轻手轻脚地来到哥哥的房门前,屏住呼吸把耳朵贴了上去。

先传来的是一个女声,明明是妩媚动人的,却比一切噪音都更令他难以忍受,他几乎立刻就想拔腿逃离,但在那娇声婉转的间隙里,他捕捉到了几不可闻的另一个响动,低沉而急促,似乎在极力克制着,却还是走漏了压抑的激情——那是他最熟悉也最渴望之人的喘息。

紧锁的门扉之后,是咫尺天涯的另一个世界。现在的哥哥是什么模样?怎样的动作?怎样的表情?凛恍然间意识到,原来他从未见过哥哥沾染情欲的姿态,尽管哥哥曾一度与他最隐秘的私欲相连,在他心中却始终是高不可攀、甚至是一尘不染的。可如今,他终于窥探到秘境的一角,从那若隐若现的喘息声中,他听见了潮湿的热情和昂扬的欲望,听出了一个前所未见的动情的鲜活的糸师冴,尽管这一切都与他毫不相干。

倘若天堂和地狱重叠,必定就是现在这一刻。

房间里浓情蜜意的声音早已停歇,凛依然怔怔地瘫坐在门口,仿佛从世界存在起就被抛弃在那里似的。他畏惧地望着自己的下半身,踌躇良久,终于颤颤巍巍地伸手探去,像要揭开一个不堪入目的真相。庭院里的乌鸦凄惶地叫了一声,拍拍翅膀飞向血红的地平线,昏昧死寂的走廊深处,凛的手如触电般骤然缩回,灼热肿胀的触感仍残留在指尖,让他一瞬间欲哭无泪——这不对,这太奇怪了,他原本已经下定决心,要把从前的秘密当作一场童年幻梦来埋葬,可这个东西还是以如此直白龌龊的样子撞碎了他的自欺。他茫然无措地倚靠在门上,向里面那个不会回应的人发出无声的求救——哥哥,以后我该如何面对你,以后我该如何面对自己?

门后倏忽响起一阵脚步声,凛急忙站起来退到墙角,在门开启的一霎整理好表情,他看见了一张甜美可人的面孔,女孩已然穿戴打扮整齐,凛却注意到她眼角尚未褪尽的潮红,她似乎有些惊讶,但还是落落大方地伸出手:“你一定就是小凛吧,长得和冴君真像。”

她理所当然地提及哥哥的样子激怒了他,可是下一秒他却握住了那只手,对女孩展露出得体的笑容,就像妈妈反复叮嘱过的那样。这一刻他恨透了自己。

冴从女孩身后走出来,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,淡漠的目光先是扫过凛僵硬的笑脸,又掠过套着冬袜的双脚,最后冷冷盯住他躲闪的眼睛:“凛,家里还有汽水吗?”

“我、我去拿。”凛如蒙大赦,仓皇地应了一声便落荒而逃。当他从冰箱里取出汽水的时候,才发觉自己的手颤抖得连开瓶器都握不稳了。

当天夜里,凛竭尽全力也无法平息身体里的火焰,那扇门里的声音宛若梦魇般纠缠着他,在他的每一寸皮肤下点燃悖德的妄念。抚慰冲动的方法,明明哥哥曾教过他那么多次,明明被哥哥回避后他学会了依靠自己,可是唯独今晚,他无论如何都想触碰那个不该惦念的人。挂钟的咔嗒声周而复始,干涸的双眼循着昏昧的光线,逐一描绘出屋里器物的轮廓:相框,奖杯,纪念册,医药箱,球衣球鞋……哥哥占据了他的全世界,他已经无处可逃了。

凛不再挣扎,默默地下床出门,月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倾泻而入,赤裸光润的双脚踩过满地冰冷的碎银。好像是有这样一个故事来着——他蓦然不着边际地想到——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的公主,如果得不到王子的爱就会化为泡沫。她是否也曾像他这样夜不能寐、被求而不得的火焰焚尽了理智,才会抛下一切踏上那条不归路呢?

他停在哥哥的房门前,犹如一个面临审判的囚徒,他知道,倘若今夜再度被拒之门外,他纵使不会化为泡沫,也必将堕入烈焰焚身的永刑——不,从第一次夜半推开这扇门的时候起,他就已经身处地狱的业火中了。

但是门没有锁。

一道锐利的视线在推门而入的刹那捕获了凛,哥哥正对着房门坐在床沿,在他纤细而挺拔的身影四周,幽蓝的月色像霜一样结满了房间,将他冷峻的绿眼睛映衬出蛇鳞般的色泽。这双捕猎者的眸子紧盯着凛,令他忽然产生被肢解得支离破碎的错觉,连深藏心底最不堪的念头、埋在体内最羞耻的欲望都暴露无遗,对此他既感到害怕,又油然而生一种隐秘的兴奋。

“锁上门,过来。”

冴的声音听不出一丝情绪,却让凛一瞬间双膝发软,他驯顺地照做,可没走到床边就不小心跌倒了,冴伸手接住了他,把他拉到自己的脚边跪坐。

“你今天是不是在外面偷听了?”冴俯视着凛,月光冻结在他的瞳孔里。

“对不起,哥哥……”凛嗫嚅着,毫无掩饰的余裕,他的情感和欲望是那么湍急,几乎要将他自己淹没了,而唯一手握救援绳索的人,正在高处无动于衷地望着他。

“对不起什么?”冴的语调低沉下来,但依然充满耐心。

“我偷听了,然后……变成这样……”凛的眼眶和耳根红得发烫,微颤的双手像是要遮掩、又像在引导着冴的目光那样捂住两腿之间——那里正前所未有地悸动着。

冴俯下身贴近凛的侧脸,一只手轻轻扣住弟弟的后颈,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抚上腰间,翕动的双唇似有若无地擦过耳轮:“你是个坏孩子,凛。”

“——坏孩子要受到惩罚。”

下一秒,腰间的手就潜进潮热紧绷的短裤里,紧紧攥住了那团簌簌颤抖的火苗。

凛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从前的哥哥有多么温柔克制,那双曾悉心爱抚过他的手,而今在月光下化为冰冷的刑具,毫不怜惜地玩弄着、惩戒着、甚至是蹂躏着他最薄弱的地带。他噙着泪、扭动身体想要逃离,却被牢牢禁锢在捕兽夹一样的怀抱中,每一声急促难耐的呻吟,都还没来得及完全发出就被更强烈的刺激打断,只能碎裂在喉咙里变成零落的呜咽。当积蓄多时的苦雨终于和悲鸣声一起喷薄而出,冴用一个粗暴的吻堵住了凛再也无法压抑的啜泣。扣在后颈的手指深深插进汗湿的发丝,冴用力把弟弟的脸扳向自己,舌尖蛮横地撬开牙关,追剿着畏缩的软舌与颤栗的齿列,榨取对方每一滴迷茫中来不及吞咽的津液,直到所有氧气从交织的灼热吐息间蒸发殆尽。

一根银丝牵在抵死纠缠后猝然分离的两人之间,随着一方的身体无力向后倾倒而断裂。凛蜷缩在地板上剧烈地喘息着,失焦的双眼恋恋不舍地望着哥哥背光的身影,这个几乎已经被自己追平了身高的人,此刻看起来依旧如神祇般高大而渺远。一线微茫的、朦胧的不甘,从心跳尚未平复的胸口悄然萌发:这次是初吻——哥哥究竟要从他这里夺走多少东西才罢休?仅仅是为了跟上天才的脚步,他就已经倾尽了所有时间和精力,当初哥哥一句心血来潮的提议改变了他的命运,从此糸师凛的人生成了一场漫长的追逐赛,而前方的人总是那么游刃有余和随心所欲,甚至从来不肯为精疲力竭的他停留片刻。可是——心底另一个小小的声音说——如果是为了这个人,哪怕要他献出全部的人生,永远作为一颗恒星的伴星,他也心甘情愿。事实上,他早就已经在这么做了。

他们重新拥有了秘密,只是这一次,凛彻底丧失了主动权。当那道模糊了亲人与情人的界限、隔绝了常识和道德的门扉向他敞开,又在幽魅的夜色里轻轻阖上的一刹那,他便会沦为哥哥掌中肆意作弄的玩偶,被这个比他更了解他自己的身体的人,一次又一次地点燃和支配。不复从前的有求必应,如今,哥哥的房间总是随心所欲地上锁或解锁,比天气还要阴晴不定,凛只能每晚乖乖地起床去确认,然后在绝大多数时候失魂落魄地返回自己的房间。但是凛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生哥哥的气,他已经读国中了,早就懂得了羞耻和伦理,明白自己对错误的人产生了禁忌的渴念,而那个被他不洁的私欲所玷污的人,原本可以远远避开,却奇迹般地接纳了他,他怎么还敢奢望更多?

冴掌控着凛最隐秘的欲望和耻辱,时而温存地宽宥抚慰,时而冷酷地嘲弄践踏,可无论冴的态度有多么恶劣,只要能和哥哥肌肤相贴,凛就会被无上的幸福感所包围,那一点点被欺负被玩弄的委屈,也随着再一次的沦陷而烟消云散。

——是的,只要追逐着哥哥的背影、作为哥哥的附属品活着,就已经足够幸福了,别的一切都不需要考虑,糸师凛为糸师冴而笑,为糸师冴而哭,为糸师冴而踢足球,糸师冴做世界第一的前锋,糸师凛就做世界第二,谁也不能拆散他们,人怎么可能和自己的影子分开?纵使短暂别离,也是为了今后更长久的相伴。

所以,当得知哥哥将要出国的时候,凛没有哭,也没有发脾气,他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,只能露出令妈妈和所有人都满意的、像面具一样覆在脸上的笑容。

“你太依赖我了,凛,以后我不在了,你要怎么办?”

夕阳最后一次同时染红了兄弟二人的身影,他们并肩坐在那条反复走过的坡道上,冴叼着冰棒棍望向远方,海风吹乱了他和晚霞同色的头发。

“我不知道,去找代替你的人吧。”

凛凝视着哥哥的侧脸,他知道现在不能说软弱的话,哥哥要成为世界第一,离开日本是理所当然的,所以他不应该感到寂寞,而是要继续磨练自己,直到有一天赢得前往哥哥身边的资格。

“代替我?你以为我是谁啊!”

“对不起!世界第一的糸师冴大人!”

白天,他们是和睦的兄弟,哥哥是他的梦想的引路人;晚上,他们是秘密的共犯,哥哥是他的欲望的主宰者。现在是连接白昼与黑夜的黄昏,在这个界限朦胧的时刻,一切都被夕照晕染得暧昧不明,橙红的暖光涂抹在冴的侧脸上,使他看上去温柔到判若两人,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天才,也并非若即若离的情人,而是能被触摸、被感知、甚至是被占有的。凛的心跳遽然急促起来,一种陌生而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——他想要独占眼前这个人,把他变成自己的所有物,不被别人看见、也不会去往他触及不到的地方;就像此刻为离别而痛苦的自己一样,他想让这个人也变得离不开他,可以比自己的程度轻一些,但绝不能像现在这样若无其事。可是,这个人实在比他强大太多,相较之下他是那么弱小无力,根本找不到一分一毫的头绪,只能继续追随对方的脚步。

察觉到那道炙热的视线,冴转头看向凛,目光交汇的一霎,比起仍然懵懂不自知的弟弟,冴先一步读懂了那双碧色眼眸里新生的情绪,以及这情绪背后的真意。他的眉头微微蹙起,就像在毫无准备的时候照到镜子、看见了一个令人不悦的自己,但很快,他的神色渐渐释然,嘴角像是欣慰、又像是自嘲般地翘起来,一边伸手乱揉弟弟的头发一边说:“我走了以后你可不许偷懒,一定要快点跟过来。”

那天晚上,或许是临别前最后的放纵,凛做出了破天荒的大胆举动。当哥哥抬手去解他的衣扣时,他抢先一步扯开哥哥睡裤的系带,毫不犹豫地把头埋了进去,然而他才刚触碰到那柔软的、散发着沐浴液淡香的丛林,就被揪着后脑勺的头发提了起来。哥哥愠怒的双眸近在眼前,声音里的气息有些紊乱:“谁让你做多余的事了?”

头发被揪得生疼,但凛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哥哥,兄弟二人就这样默不作声地僵持着,窗外的虫鸣衬得寂静的空气异常紧绷,良久,冴手上的力道松弛下来,“随你喜欢吧。”他低声说道,不耐烦地偏开脸。

直到真正把哥哥的体温纳入口中,凛才意识到自己的笨拙,无论嘴唇、舌头还是牙齿,统统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,他只能按捺着砰砰狂跳的心脏,模仿影片里的样子用口腔轻柔地包裹住,蜷起舌尖小心翼翼地舔舐。他的动作实在过于生涩,牙齿不断地磕磕碰碰,可是慢慢地,口中竟然真的起了反应,空气被挤压得越来越稀薄,顶端泌出的水珠裹着情欲的气味,与他滚烫的鼻息交融在一起。不知不觉间,头顶的手开始往与刚才相反的方向施力,凛便应和着那韵律上下摆动起头颅,他环抱着哥哥的双手探入睡衣下摆,抚过精瘦的腰肢、紧实的小腹和鲜明的脊骨凹陷,感受着这具曾经可望而不可即的身体正在掌心下逐渐升温。明明只是单方面的侍奉,凛的全身却因兴奋而战栗不止,连血液也随之沸腾翻涌,分身更是膨胀到了极限,但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不想输给哥哥,所以拼尽全力压抑着释放的冲动。

头顶上方的呼吸骤然沉浊起来,冴的手指在凛的发丝间蜷曲又张开,最后再次抓起头发试图拉开他,凛急忙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,摇了摇头表示抗议,于是那只手从他的头顶滑落,跌在一旁紧紧攥住床单。饱涨的激情终于迸溅出来,凛绞紧了持续喷薄的热源,迎着每一次搏动用力地吞咽吸吮,仿佛要把这具眷恋的躯体彻底榨干,使其永远属于自己。

“呜、够了!”剧烈的刺激让冴忍不住泻出低吟,他恼火地一把推开伏在身上的人。凛眯起水泽潋滟的眼睛,依依不舍地望着那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、被情欲浸透的碧色眸子,他舔净了嘴唇上残留的白浊,然后凑过去亲吻眸子的主人。这既是一个吻,也是一场抢占主动权的角逐,他们野蛮地互相撕扯、彼此倾轧,想方设法在对方的口腔中攻城略地,将粗重的喘息和肺里的氧气尽皆吞噬,全无一丝亲人或情人应有的温情。最后凛心甘情愿地败下阵来,任由哥哥把自己摁倒在床上,当火热的掌心抵上昂扬的欲望,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住,又一次融化在哥哥的手中。

“下次见面的时候,绝对……”

他们像小时候那样相偎而眠,凛既难过又幸福地闭上眼睛,把未出口的半句话埋进濡湿的红发里。封存了逆伦秘密的夜晚一分一秒地流逝,别离的黎明悄然迫近,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射入窗棂时,房间里的甜蜜气息已如海上的泡沫般消逝无踪了。


哥哥走后的日子里,凛仍像从前那样日复一日地刻苦训练,但是哥哥不在的球场显而易见地失去了光彩。曾几何时,他能在场上随心所欲地纵情驰骋,哥哥总会在想象力的尽头等着他,为天马行空的绘卷送上最后一块完美的拼图。可如今,凛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约束自我、迁就他人,他模仿着曾经的哥哥,努力去支配球场、为队友创造机会,不再专注于个人的得失。不过,同心中的目标相比,这些让步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——为了有朝一日在日本脱颖而出、追随哥哥前往世界的舞台,凛没有什么是不能忍耐的。

冴在国外的生活似乎并不轻松——尽管与家里联络时他总是避重就轻,凛还是从哥哥日渐暗淡的眼神和愈发阴郁的表情里读懂了这件事。然而,在赛场上和新闻里看到的冴明明是一帆风顺的:从替补成为首发,一场接一场地进球,知名度和人气逐渐攀升……哥哥的身上正在发生某种不为人知的变化,而凛迫切地想知道背后的原因是什么。

晋级全国大赛的那天,凛一回更衣室就迫不及待地取出手机,第一个把喜讯告诉了地球另一端的哥哥。虽然马德里还是清晨,但是冴很快就回复了,只有简单的一句“知道了”,凛目不转睛地盯着“对方正在输入”的状态栏,一分钟后,又弹出一条“不准松懈”。这两条信息被凛反反复复看了许多遍,在教室外,在球场旁,在夜深人静的房间里。往上翻,是一排孤伶伶立在右侧的对话框,有长有短,有文字也有图片,每条都显示对方已读,却似石沉大海。冴变得比从前还要冷漠,面对凛每日发来的十几条信息,他只挑和足球有关的内容回复,对于弟弟在训练与比赛中的心得,他会简短但一针见血地点评指正,而那些表达关心和担忧的话语,他却一概置若罔闻。这样的冴,似乎比夜间随心所欲地锁门的他更加捉摸不定,让凛的心总是在喜悦和失落的两极间徘徊。

光阴似箭,与那个人共享秘密的时间,已经快要和天各一方的时间一样长了,甜蜜的回忆不断被日常琐事覆盖,夜色里令人眷恋的面影在脑海中渐渐模糊,那对冰冷的眼睛,那双炽热的手,以及它们所带来的快乐和痛楚,究竟是真实存在过的,还是他在谵妄中做的梦?从当事人的态度里他找不到一丝暧昧的痕迹,唯有自己逐日漫漶的记忆是那场秘事发生过的唯一凭据。这种孤立无援的苦闷困扰着凛,使他越发想要见到哥哥,唯有和那双眼睛四目相对,同那双手十指相扣,与那两片嘴唇短兵相接,他才能印证自己不是一个被臆想折磨的疯子。

无数个万籁俱寂的夜晚,他一次又一次回到哥哥的房间,日常秩序溶解在水波般的幽蓝月色里,只有见证和埋葬了往事的黑暗沉默不语,他终于可以抛却理性和羞耻心,将压抑的爱欲放任自流。有时候他会躺在床上,想象哥哥和女友在这里的画面:女孩的手指插进锈红色的发丝,双腿缠住哥哥纤细的腰肢,嘴唇贴在滑动的喉结上,伴随激烈的冲撞婉转呻吟;而哥哥也回应着那份热情,把头深深埋进她的颈窝,品尝汗湿的耳垂与锁骨,肌肉紧绷的腰臀沉入两腿之间,反复探索着将两人导向天国的秘径。他痛苦地向往着她所得到的爱情,因为他从未像那样被爱过。在幻想的世界里,有时他取代了女孩,被哥哥压在床上狠狠贯穿;有时他又变成了哥哥,而女孩则是哥哥的模样,纤长的四肢如藤蔓般缠绕着他,碧色的眼眸宛若幽冥的鬼火,蛊惑他进入这具肉身里的地狱。他恍惚地喘息着,在旖旎的幻梦中浮沉,怀里揉皱的枕头隐约还剩一点哥哥的气味,而雪白的床单早已是一塌糊涂。

预告有雪的那一天,哥哥回来了。

盐粒般的细雪开始飒飒飘落的时候,凛正独自一人在球场练习射门,他不停地跑动、冲刺、飞起一脚抽射,从不同角度将皮球灌入震颤的球网,如同在宣泄着什么,又似乎在渴望着什么。夜色越来越深重阒寂,球场的照明把孤伶伶的一方天地裹进冷白的光茧里,刺骨的寒风吹动凛的头发,也卷走了还未落地便已枯萎的雪花。远远地,灯火阑珊处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,雪势像被这声音煽动了似的遽然惶急起来,乱网一样铺天盖地地罩下。视野变成朦胧灰白的一片,但凛还是一眼就望见了他魂牵梦萦的那双眼睛,它们比他记忆里的任何时刻都更为阴沉冷酷,几乎使他感到一种恐怖的陌生,他习惯性地露出笑容,绽开一半的笑却像失去牵引的傀儡人偶般僵死在脸上。

然后他所有的一切——他的憧憬,他的苦恼,他的梦想,他未能说出口的爱与思念——都和他的心一起粉碎在纷纷扬扬的雪霰里。

剧痛将凛从暴怒中唤醒,被碎玻璃割伤的手指涌出猩红的鲜血,滴滴答答地溅落在布满裂纹的相框上,那张已然碎裂到再也无法弥合的笑脸来自过去的他,理所当然地站在那个背叛了自己的人身边,露出一副仿佛拥有全世界的幸福表情。

——这算什么啊,感觉真恶心,被当成提线木偶摆布、做别人的附属品就这么快乐吗?

要是能消失就好了,像从未存在过一样,把天真的、轻信的、可笑的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抹除,将心中丑陋的感情与身体里可耻的欲望全部付之一炬——不对,那个人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,编织出甜蜜的陷阱诱捕他,冷眼旁观他的挣扎和沉沦,利用过后就弃如敝履。那个人所展现出的温柔和冷漠,所赋予他的目标和梦想,所启蒙他的情欲和恋慕,全都是用来控制和支配他的工具,全都是彻头彻尾的骗局。

可曾经的他却是真的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人,甚至甘愿为对方献出自己的人生——或许不仅仅是曾经。

“绝不原谅……杀了你……”

他发誓,即使甜蜜的糖衣已经融化殆尽,今后的人生只剩下锋利的痛楚,他也一定要追上那个人,将那份肆意玩弄他人的傲慢撕成碎片。他要把那个人拽进他的地狱里,和他一起承受烈火焚身的永劫。

哥哥,你要等我啊。


糸师冴走出训练场的时候,看见士道龙圣正蹲在门口的自贩机前左顾右盼,他原本打算目不斜视地经过,对方却热情地打起了招呼:“哟!天才哥哥!”

“……你在干什么。”

“啊,因为天气很热嘛,”士道上上下下打量着自贩机里的货架,“你吃不吃冰棒?我请客哟。”

冴微微眯起眼睛,自贩机幽绿的光芒倒映在他的瞳孔里。

“我要那个。”

“诶,什么啊,那不是最便宜的吗。”

“就那个。”

两支香草牛奶冰棒从出口哐当一声掉出来,其中一支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,被冴伸手接住。他拆开面目全非的包装纸,将冰冷彻骨的甜蜜含入口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