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世纪幻想AU，龙族质子x人类王子
预警：未成年，人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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Lullaby of the Moon / 月轮之下
第一章 白塔
玲王拨开面前一人多高的杂草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被野花和灌木丛包围的白塔，静静伫立在春日薄暮的一缕斜晖中。尽管四周一片荒芜，塔壁上也爬满了藤蔓，但那乳白色的砖石却洁净温润，甚至漾着珍珠似的淡淡莹光。一路相伴的鸟鸣虫啁、远方时隐时现的野兽嗥叫都不知何时停息了，眼前的白塔如同吸收了深林的杂音，将周围的空间拢进一片幽暗澄澈的静谧里。
玲王穿过草丛朝白塔走去，冰凉的野露濡湿了他的鞋袜，蒺藜的刺球纷纷扎在装饰着皮毛的缎面披风上，但新发现带来的兴奋之情让他顾不上这些，他很庆幸自己从那个无聊的宴会上溜出来，又在城堡附近的森林里迷了路。他今年十二岁，虽贵为金枝玉叶，却也和普通男孩一样处于最顽皮好动的年纪，天资和教养将他的叛逆掩护在精明伶俐之下，他总是眨着那双紫水晶般明亮而神秘、迷人又快活的大眼睛，连珠炮似的抛出一些极为犀利刁钻的，令大人们头疼不已的古怪问题。像今天这样的出走和探险更是家常便饭了。
这座白塔呈圆柱形，规模比玲王从前见过的塔楼都要小一点，戴着一顶斗笠似的深灰色尖顶，墙上缠满了密不透风的爬山虎枝藤，但并未遮住入口的木门。门前的草丛里隐约可见一条踩出来的小径，说明这里有人出入——抑或是比人类更危险的东西。年轻的冒险家从腰间的皮鞘里抽出小猎刀，怀着既紧张又兴奋的心情推开大门。
门后的楼梯间昏暗阒静，散发着淡淡的霉味，墙上挂着一只锈迹斑斑的摇铃，旁边有组似乎是用来吊挂货物的滑轮装置。玲王沿着陡峭的旋转楼梯拾阶而上，旧木板发出的咯吱声不断在灰尘中回荡。阶梯尽头通向塔顶的圆形石厅，墙壁上环绕镶嵌着几扇望风用的窄窗，因墙体厚重而做成了飘窗的式样，从窗口射入的夕阳大部分被两侧的石壁挡住，只在青灰地砖上投下一条条细长的光带。比起墓穴般的一楼和楼梯间，这里明显带有生活气息，家具陈旧简陋却不失整洁，基本能满足生活所需，墙边一座巨大的立柜吸引了玲王的视线，里面堆满旧书册、羊皮卷、鹅毛笔和墨水瓶，是这间陋室里唯一显得充实的地方。
他朝光线幽昧的更深处望去，那儿安放着一张拉起帘子的小床，米白的纱帐朦胧地映出里面的影子，宛若一颗沉睡的半透明的茧。玲王将小刀横在胸前，放轻脚步慢慢走过去，小心翼翼地伸手掀开床帘。
——茧中是一个纯白的世界。
床上熟睡的男孩有一头蓬松柔软的白发，皮肤也呈现出一种无机质的瓷白，他搂着被单侧卧着蜷缩成一团，两片微张的淡色薄唇吐出均匀的呼吸。玲王收起小刀，借着帐顶漏下的微光凑近细看，只见他的前额、眉骨和鼻梁的十字区域覆盖着稀疏的白鳞，两根细棍状的角从凌乱的刘海间伸出来，宛若落满霜雪的嫰枝，玲王壮着胆子摸了摸，表面一层毛绒绒的，下面似乎是骨头……就在这时，刘海下的双眼冷不防地睁开了。
玲王从未见过有人长这样一双眼睛，让他想起花园里的壁虎和蜥蜴：虹膜像茶灰色的欧泊宝石，在幽暗的天光下流转着金绿幻彩，瞳仁似一滴浓墨点在中央，此刻正尖锐地凝成一线——但那刀锋似的眼神只出鞘了一霎，就被困倦地垂落下来的眼帘遮住了。男孩揉着眼慢吞吞地坐起来，半疑惑半怔愣地望着面前的不速之客，他的两颊微带一点松软的婴儿肥，尖尖的下颌却隐含凛然的冰雪气息。
四目相接的一瞬，恰逢西沉的太阳收回了最后一束光芒，周围的一切都融化在模糊的昏黄里，唯有那对不可思议的竖瞳夺占了玲王的全部视线，让一向能言善道的他忽然语塞，只能任由沉默伴随愈渐急促的心跳声流淌。良久，他深吸了一口气，用微颤的声音打破静寂：“你是谁？在这儿干什么？”
“……凪，”男孩抓了抓满头乱翘的短发，打着呵欠迷迷糊糊地说，“我就住在这里。”
他说话的语速很慢，看起来心不在焉、闷闷不乐，一副被外人搅了清净的模样，然而玲王完全没放在心上。
“凪，凪……”玲王轻声重复这个略带异域风情的名字，如同小心翼翼地收起一把开启宝藏的钥匙。他搜肠刮肚半天，一紧张却问了个没头没脑的问题：“你为什么大白天睡觉？”
白发男孩懒洋洋地一抬眼皮，毫不掩饰地露出嫌麻烦的神情，不知是不是因为没睡醒，他那双宝石灰的大眼睛几乎被耸拉下来的眼睑挡住了一半，愈发显得整个人无精打采。凪在枕边窸窸窣窣地摸索片刻，旋即手腕一扬，有什么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，玲王急忙眼疾手快地接住。
“因为这个，做完才发现天亮了……”
玲王翻开手中卷了边的旧书，夹在里面的草稿纸刷拉拉地飘落，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数字和公式。他越看这本古希腊几何题集越眼熟，才想起自己书房里有一册更精致的手抄本，他花了好几天，绞尽脑汁也只能解出一半，但眼前的男孩显然一晚上就解开了全部。
“你、你好厉害啊！”
玲王猛然抬起头，举起书兴奋地挥舞了几下，激动得脸颊红扑扑的。然而，他的兴高采烈却和对面的男孩形成了鲜明的温差，凪就像凝固在树杈上的树袋熊一样毫无反应，不知是在愣神还是在酝酿新一轮睡眠。他既没有反问玲王是谁，也不质问他为何擅自闯入，这份异常的淡定让玲王摸不透凪究竟是对一切胸有成竹，还是压根儿就对一切漠不关心。可是，怎么会有人连自身安危都不在意呢？
凪似乎终于发够了呆，一脸瞌睡地又打了个呵欠，歪头瞟了一眼外面那座堆满书的大立柜，冷不丁地朝玲王伸出一只手：“喂，那些全看完了，我要新的。”
“哎？等一下！话说，你头脑很好啊，你也是普林斯神父的学生吗？”
“什么神父，不认识，我是闲着无聊才看书解题的。”
“用这种方式打发时间？！你全是自学的吗？”玲王眼睛都瞪圆了，惊羡的目光不断在男孩和手里的书上往返，“太厉害了！后面有些题目我花了很久也解不出来……”
“唔……这东西有那么有趣吗？”凪微微侧着头小声嘀咕，语气里的困惑似乎发自真心，“要是它对我像对你来说一样难，我大概早就放弃了吧，毕竟努力什么的很麻烦啊……”
这家伙，虽然有点口无遮拦，但绝对是个不可多得的天才——玲王心花怒放地想，顿时将贵族的仪态举止抛诸脑后，喜不自胜地扑上去搂住凪的肩膀，男孩被他扑得全身一晃，不知从哪响起一声微弱的金属音。
最重要的是，这家伙还不仅仅是个天才。
“我说凪，莫非你是……”
犹如旭日顷刻间照彻云雾笼罩的海面，从玲王圆睁的双眸中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辉，他纵情地勾起嘴角，绽开前所未有的畅快笑容。
终于找到了！从小到大不知多少次出现在梦里的，向往已久的渴求之物……不是书本上的插图，不是教堂里的壁画，更不是语焉不详的传说，而是活生生的、触手可及的——
“龙族？”